摘 要：公平競爭治理體系是規范權力運行和維護公共秩序的系統性制度安排。完備的公平競爭治理體系是新型生產關系的有機構成，切實提升公平競爭治理能力，創新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公平環境，是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制度保障。為此，有必要在增強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的框架下，強化競爭政策基礎地位及其與其他政策之間的協調性，通過提升規則統一性和公平公正執法，建立健全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的長效機制。同時，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強化公平競爭治理方面的國際交流合作。
關鍵詞：公平競爭；新質生產力；高質量發展；公平競爭治理體系
新質生產力是符合高質量發展內在要求的先進生產力質態，關鍵是通過提升全要素生產率而獲得更高效能、更高質量的發展。提高公平競爭治理效能是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路徑，創新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競爭環境，有利于支撐技術革命性突破，從而催生新質生產力。在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征程上，構建有利于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公平競爭治理體系，不斷提升公平競爭治理能力，必須以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為根本遵循，以經濟體制改革為牽引，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加強市場監管，維護市場秩序、彌補市場失靈，有力支撐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構建，暢通國民經濟循環，激發全社會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
一、從生產力理論和實踐的角度看公平競爭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
（一）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競爭環境有利于支撐技術的革命性突破，催生新質生產力
《決定》部署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大力培育壯大新興產業，布局建設未來產業，改造提升傳統產業，推動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形成一批新興支柱產業，不斷增強發展新動能新優勢。落實這些重大部署的關鍵是營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競爭環境，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具有豐富應用場景和放大創新收益的優勢，通過市場需求引導創新要素有序流動和合理配置，完善促進自主創新成果市場化應用的體制機制，支撐科技創新和新興產業發展，顯著增加優質產品和服務供給，推動實現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塑造更具品牌、標準、質量競爭優勢的現代產業體系。
（二）公平競爭治理體系更健全、治理能力更強是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應有之義和關鍵支撐
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是《決定》明確的一項重大改革任務，其對公平競爭治理體系和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2024年8月1日正式施行的《公平競爭審查條例》，明顯提升了公平競爭審查的法律位階和約束力，國務院及相關部委也針對招標投標、政府采購等重點領域完善公平競爭審查規則、整頓市場秩序等提出了規范性要求，關鍵是健全治理體系，增強治理能力，確保各項改革舉措落實。
要健全勞動、資本、土地、知識、技術、管理、數據等要素市場制度和規則，完善要素參與收入分配機制，充分激發要素活力，清理破除阻礙要素自由流動的市場壁壘，努力實現資源配置效率最優化和效益最大化，讓各類先進優質生產要素向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方向順暢流動和高效配置。
完善市場經濟基礎制度包括完善產權保護、信息披露、市場準入、破產退出、信用監管等相關制度。以產權保護為例，《決定》特別提出，防止和糾正利用行政、刑事手段干預經濟糾紛，對侵犯各種所有制經濟產權和合法利益的行為實行同責同罪同罰，這對公平競爭治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只有以公平競爭、公正統一為價值導向，切實提升治理能力，才能解除各類創新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家的后顧之憂，讓其能夠心無旁騖聚焦主業。
（三）提高公平競爭治理效能是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路徑，有利于實現更高質量的增長
在經濟增長理論框架下，經濟增長一方面來源于生產要素投入規模的擴張，另一方面也是更為重要的，即更多依靠全要素生產率提升而獲得更高效能的增長。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全要素生產率這一概念，指出“推動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著力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稕Q定》指出：“促進各類先進生產要素向發展新質生產力集聚，大幅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健全公平競爭治理體系，破除妨礙公平競爭的各種壁壘，尤其是妨礙生產要素自由流動的限制，有利于推動各類生產要素的創新性配置和優化組合，更多通過促進技術進步、優化體制機制、提升治理能力等方式推動經濟增長，即提升全要素生產率促進經濟增長。提升公平競爭治理能力尤其是公正統一執法的能力，有利于保證各類經營主體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從而促進不同性質和規模的經營主體優勢互補、融合發展。
（四）一視同仁對待內外資企業的公平競爭治理，有利于匯聚全球優質要素，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營造良好國際環境
我國始終堅持在全球范圍高效配置資源，探索推動要素流動型開放和規則等制度型開放。一方面，主動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尤其是提升信息披露、市場準入、信用監管等基礎制度規則的一致性，強化商業秘密及知識產權保護，推動競爭政策、創新政策等與國際規則銜接，充分發揮超大規模市場資源優勢，形成有利于要素高效順暢流動的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構建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開放創新生態；另一方面，切實提高對全球先進要素的匯聚能力，積極引入國際先進人才、資本、技術要素，回應外資企業營商便利等訴求，完善外國高端人才認定標準、教育醫療保障，為吸引域外各要素匯集創造有利條件。
二、以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為導向，優化公平競爭治理需要辯證處理好三大關系
（一）確保向“新”而行的公平競爭治理，要更好發揮市場機制作用，真正破除阻礙公平競爭的不當干預行為
《決定》明確要求，既“放得活”又“管得住”，更好維護市場秩序、彌補市場失靈，暢通國民經濟循環，激發全社會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近年來，公平競爭理念深入人心，我國在維護統一市場和公平競爭方面取得了階段性成效，由此推動國內市場規模優勢與經營主體活力不斷釋放。但在個別地方，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尚未定型，仍存在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或濫用行政權力的壟斷行為，既影響要素資源自由流動，也制約商品和服務市場高質量發展。有企業反映，在部分領域存在隱形門檻，使其難以公平參與市場競爭，難以獲得平等的要素配置。要高度關注企業反映的突出問題，著力為各類企業創造更加公平的競爭環境與要素保障，特別是為廣大小微企業營造更好的市場成長空間。
（二）公平競爭治理堅持破立并舉，重點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同時提高地方發展的積極性
一方面，要針對市場準入和退出、強制產業配套或投資、工程建設、招標投標及政府采購等領域突出問題開展專項整治，對企業反映的問題予以快速響應、處置等，同時以督察問效、案例通報、約談整改等方式強化剛性約束；另一方面，要允許各地方發揮自身的稟賦和資源優勢，開展優勢互補的競爭合作，立足本地基礎條件，在全國大市場中找準自身功能定位，從比拼優惠政策補貼力度向比拼公共服務質量轉變，依法依規、因地制宜為各類企業投資興業提供公平競爭環境?？傊ㄔO全國統一大市場、完善公平競爭治理涉及中央地方關系調整，但是改革的初衷并不是約束各地發展，要充分發揮地方積極性和主動性，確保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各項任務落實。
（三）公平競爭治理體系建設和能力提升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系統協調、穩妥推進、久久為功
要客觀辯證看待提升公平競爭治理能力的漸進過程，各個地方資源稟賦和發展水平并不一致，無論是市場平臺設施互聯互通還是規則標準統一都需要穩步推進，不可能一蹴而就?？陀^而言，國內要素市場仍存在多軌并行的情形，商品和服務市場質量水平仍待提高，針對不同市場類型的公平競爭治理不可能是整齊劃一的，強化公平競爭規制不能搞“一刀切”。要結合區域重大戰略和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的實施，引導和鼓勵基礎較好的地區，如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區域，在優化公平競爭治理機制、提升競爭規制執法效能、推進要素市場一體化、促進市場平臺設施互聯互通等方面積累更多經驗，及時總結并在更大范圍復制推廣。
三、健全公平競爭治理體系、提升治理能力的舉措建議
（一）持續完善公平競爭頂層設計和法治規則體系
持續完善有關公平競爭政策框架的頂層設計，為自上而下統籌推進公平競爭政策實施提供更加有力的法治和組織保障。落實好新修訂的《反壟斷法》，強化反壟斷法律制度體系的統一性、權威性，加快《反不正當競爭法》等相關法律法規修法進程，并與《民營經濟促進法》等充分銜接，確保形成法治合力。推動市場準入、信用監管、消費者權益保護等基礎制度規則之間的密切銜接。健全公平競爭治理體系的核心是“依規而治”，關鍵是促進各地區、各行業與企業相關政策、標準和規則“于法有據”，彼此之間充分協調統一，對各類經營主體一視同仁，確保各類經營主體能夠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優化反壟斷監管力量配置，強化專業支撐，促進全國競爭規制公正統一。
（二）在增強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的框架下，繼續強化競爭政策與其他政策之間的協調一致性
進一步完善針對各類經濟政策的公平競爭審查制度，強化政策效果評估，根據評估結果及時修訂廢止涉嫌排除、限制競爭的政策。強化《公平競爭審查條例》的落實，深入開展針對重點行業領域的專項公平競爭審查機制建設。健全有違公平競爭的行為投訴、舉報和處理機制，將公平競爭審查納入各地各部門考核評價體系，進一步強化剛性約束。完善市場準入制度，通過統一經營主體登記管理制度，為經營者提供更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的制度保障，全面推行市場準入效能評估。同時，針對新業態新模式發展，分類完善市場準入具體舉措，提供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準入環境和服務保障。
（三）通過競爭規制和統一執法，全面打通各類企業跨區域自主經營的障礙和壁壘
一是加強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反壟斷執法，建立清理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問題的長效機制，定期或不定期開展針對重點領域或區域的專項整治行動，有力強化公平競爭規制和統一執法效能。二是繼續強化在公用事業、原料藥、藥品器械、建材、汽車等領域的競爭規制，更好保障同業競爭者和消費者權益；依法加強半導體、高端裝備、平臺經濟等重點領域的經營者集中審查，規范企業投資并購行為，有力維護公平競爭環境和產供鏈安全。三是在新型領域強化立規建制，明確數據等新型要素市場化配置的統一標準和規則，保護數字經濟等新興領域競爭主體的合法權益，及時查處侵犯商業秘密和知識產權的行為。四是在推進能源、鐵路等行業自然壟斷環節獨立運營和競爭性環節市場化改革的同時，放開競爭性業務的市場準入，健全市場公平競爭機制，依法強化相關價格規制與競爭執法。五是加強競爭規制聯動執法，探索更加有效率的跨省通辦、跨區協同規制，尤其是異地聯合執法舉措，及時推廣相關規制和執法經驗。打造跨區的統一市場準入服務平臺和配套系統，提升準入規制和服務效能。
（四）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加強公平競爭治理方面的國際交流合作
在完善公平競爭治理過程中，主動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在若干與競爭規制和治理相關的領域，推動實現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相通相容。建立高效便利安全的數據跨境流動機制，并營造與此目標相一致的制度和政策環境。對內外資企業一視同仁提供投資的要素保障、資質許可、標準評定、政府采購機會等，促進不同類型企業通過公平公正機制爭取資源和優惠政策。推廣各地在保護企業商業秘密、知識產權等方面的典型案例，持續完善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一流營商環境，吸引匯聚更多海外投資者來華協力發展新質生產力，促進內外部產業融合創新，增強國內和國際市場的聯動效應。繼續擴大與海外經濟體反壟斷執法機構的各類務實合作，加強信息交流和立法執法協調，落實好多雙邊自貿協定中競爭政策專章約定的責任和義務，積極參加和主辦競爭領域的國際性研討交流活動，為健全全球公平競爭治理體系貢獻中國力量。
作者：郭麗巖，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